零度貓的窩窩

　　「啊！」我突然驚醒，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衣服都濕了因為冷汗流了滿身。

　　我因驚嚇而放大的藍瞳看著四周後才轉為平靜，這裡是新選組……是阿，我在新選組。

　　所以清田先生沒事的，他沒事的。  我抓著衣領不斷安慰著自己。

　　但為什麼？ 我還是如此不安，如此的心煩意亂，彷彿真有什麼壞事要發生了。

　　我起身打開門，發現外頭正下著毛毛細雨，而內心的慌亂又愈趨嚴重。

　　不行！還是覺得不放心，我要回去看看清田先生，躲在遠處看一眼就好、只要確定清田先生沒事……

　　想及此，不管新選組的人會怎麼想，我衝回房拿出了明月後就衝了出去，而聽到聲響而過來的沖田和齋藤正好撞見我提刀衝出去的畫面。

　　兩人對視一眼後，沖田回去報告，而齋藤則跟了過去。

　　我在雨中不斷奔跑著，像是被什麼追趕著，但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是在跟時間賽跑，不……或許我也不知道我在追趕什麼，只是胸口越來越悶。

　　希望只是自己想太多，清田先生一定不會有事的……

　　就在我邊在心中安慰自己、邊往熟悉的方向前進時──

　　突然我看見了在不遠的橋樑上有好幾個人正廝殺著，而夜色已黑導致看不清，等到靠近了後才看到是好幾個穿著淺蔥色羽織的新選組隊士。

　　但他們各個都不對勁，你說哪裡不對勁？ 他們通通都是白髮紅瞳的且像殺紅了眼，你說這樣正常嗎？

　　本來我想輕巧的繞過去不驚動他們。拜託，救人這種是我只在醫療上努力，對付一般那種不成熟的浪人還可以，但要我對付這種殺紅了眼的菁英，我自認為我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在要繞過去之時我在打殺的人群看見了一個身影，讓我本因淋雨而蒼白的臉更加蒼白，連全身都抖個不停。

　　這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被圍住的人正是清田先生啊！

　　看到清田先生在那群新選組隊士中努力想殺出去，但人數實在太多了，他打的越來越吃力，傷口也越來越多。

　　見到清田先生滿身是血的奮鬥著我沒想太多就拔刀衝了進去。

　　有幾名對士看見了我也將目光轉向我，我雖然能從容的閃躲他們的攻擊，但因為心煩意亂且我的目標是殺進去救清田先生所以一反往常的直接衝擊，我吃力的接下無眼的刀劍，而在不注意下居然被一名隊士砍中了腹部。

　　「唔……」好痛、痛極了，但身上傷口比我還多的清田先生一定更痛，我得趕快去幫他才行……

　　強撐著劇痛靠著清田先生幫我改良的化力步伐、輕巧的轉著身子讓衝擊減輕到最低，靠著靈敏度和化力步伐我居然還佔上風，不久後就將瘋狂的對士給斬殺了。

　　──溫熱的血噴向我的臉我的身體。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雖然看過電影也看過真實版殺人，但當近在眼前且是自己動手時還是有那種恐懼感。

　　我真的殺了人了、殺人了……

　　我努力制止住尖叫的欲望，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提著刀前進，而在我殺了那幾名對士後清田先生的壓力大減，他傷痕累累的將其餘的一一斬殺後低著頭喘著氣。

　　「清田先生。」我抖著聲音叫著那人的名字，而清田則怔了一下後抬起頭，看見是我滿臉詫異。

　　「小霽……」我笑著奔了過去，在要跑到他面前時，清田先生突然快速的舉起手把我往旁邊一拉。

　　「……？！」

　　這場景……好熟悉。

　　褐色的頭髮在雨中飛揚，那本清澈的藍瞳突然染上了驚慌，而握著明月的手突然鬆開，明月失去依靠而掉落在地。

　　《將──！》

　　不對！不該是這樣的，清田先生……

　　我跌坐在地後趕緊回頭，眼中只看見一名隊士正將刀插在清田先生的胸口，鮮豔的紅染滿了他的白衣裳，顯得怵目驚心。

　　不……

　　不、不可以，不可以！ 

　　我說不出話來，眼睜睜看著那名瘋狂的隊士狂笑著將刀拔出，而清田先生則往後倒去，我連動都沒辦法動，眼前的世界變成了緋紅色的……

　　正當那名隊士還要繼續砍下時，我敢緊衝了過去用身體護住了染滿血的清田方辰。

　　但預想中的痛感並沒有出現，回過頭剛好看見齋藤一的刀刺進了隊士的心臟，然後隊士倒下。

　　「小、小霽……」我聽見清田先生用微弱的聲音喊著，趕緊看向他。

　　「清田、清田先生，你撐著點，撐著點！」我撕破衣袖充當繃帶趕緊先止血，但血如泉湧，看著那不斷湧出的血我的心都寒了。

　　他一定會沒事的，清田先生一向喜愛助人，這樣一個好人老天爺會憐憫他的，所以一定不會有事！

　　「幸好……你沒事。」清田先生笑著說了這句話，那跟夢裡一模一樣的話。

　　不……這一定是在夢中，清田先生會沒事的，他會沒事的。

　　我慌亂的繼續撕下衣袖，按著那血窟窿。

　　「小、小霽，我好擔心你。你、你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想什麼嗎?」清田感覺自己的能量正不斷流失，他吃力的伸出左手，在掌心裡的正是那封我在房裡留下的道別信，雖然已經被雨淋溼而皺巴巴的了。

　　原來清田先生早就知道了。

　　「別……別說話，撐著點，我、我馬上帶你回去療傷。」看著那掌心裡的紙我眼眶泛淚的說著。

　　「別、別哭，你笑……會比較好看。讓、讓我說完」清田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於是想將自己心裡的話說出來。

　　「這、這把刀給你……它叫星辰、和明月……明月是一對喔。」清田將手裡握著血跡斑斑的刀往我遞了過來，而嚇壞的我也只有傻傻的接了過來。

　　我知道接下了這把刀所代表的含意，但我不願意往那處想──

　　「我不要！我只能幫你保管，你一定要活著找我領回來！」感覺有東西留下了臉龐。

　　是淚？還是雨？

　　「小霽，我其實……很早就愛上、愛上妳了喔。」清田笑的如此溫柔，他將染血的手掌撫向我的臉龐。

　　「早在、早在……第一天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愛上妳了……」清田的手慢了下來，語氣也漸漸微弱。

　　笨蛋，這是說這種話的時候嗎？！　要先治好傷口才對啊！

　　雖然在內心這麼想，但我知道……

　　「清田先生！」我抓住清田的手哭著。

　　別走、別再離開我了，我之後會好好聽你的話。

　　「最後……叫我一聲方辰，好嗎？」清田發現眼前的臉孔已慢慢模糊。

　　「方辰……方辰，辰你不可以死！」

　　清田滿足的笑了笑，接著那雙一向溫柔的褐色眼眸漸漸失焦。

　　「霽……我愛你。」與祈川霽相握的手垂了下來，滿是淚水的藍眼不敢面對現實的瞪大，嘴巴張了又開，開了又張，而左手也丟下刀緊緊握住清田的右手。

　　《將───！》

　　「方辰───！」在金屬的撞擊聲和雨聲下一道悲痛的絕望聲音響起，在這個充滿惆悵的雨裡……

　　在來到這世界的第一天時被清田先生所救。

　　──『我叫清田方辰，你叫什麼名字？』

　　──『阿，請別誤會，是隔壁的老奶奶幫你換衣服的……』

　　──『霽阿？ 很適合你的名字，跟你的眼瞳一樣是天青色的呢！』

　　第一次去採草藥時被野獸追而滿身是傷回家。

　　──『你怎麼全身是傷？！ 來，我幫妳包紮。』

　　第一次當我看見清田先生舞劍時任性的要求時。

　　──『你是女孩子怎能學劍法？ 太危險了。』

　　第一次撒嬌想去市集。

　　──『真是的，拿你沒辦法，走吧……一起去市集。』

　　第一次煮菜給他吃時。

　　──『小霽，你做的飯菜很好吃呢。』

　　第一次學醫。

　　──『這個藥材是服用化瘀血的，要記清楚喔。』

　　第一次學步伐。

　　──『小霽，這步伐是我研發的喔，叫做……化力步伐好了！』

　　這許多許多的第一次都是這個人給我的，名叫清田方辰的溫柔男子。

　　而直到最後。

　　──『我說，我准你出師了。』

　　──『小霽，幸好你沒事……』

　　──『這把刀給你，它叫星辰……和明月是一對喔。』

　　──『小霽、其實……我早已經愛上妳了。』

　　──『最後……叫我一聲方辰好嗎?』

　　霽，我愛你……

　　第一次有人向我告白。

　　但也是最後一次聽到他那溫柔的聲音。

Ｘ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回到新選組的，只知道後來趴在清田的懷裡不斷哭著，直到有人想搬動他時我才有反應。我吼叫著不讓人靠近，直到齋藤一說了句：「讓他安穩的睡吧」我才停止歇斯底里的舉動。

　　腹部的傷？ 我不知道，也沒感覺到痛楚，直到齋藤一將我拉起才感覺到那撕裂的痛。

　　只是再痛，也沒有胸口處來的痛。

　　後來我又做了夢，夢見方辰穿著我幫他縫補過的衣服笑著向我揮手，不論我怎麼追趕叫喊，他依然就越走越遠……

　　在這一晚，我再度失去了親人。

Ｘ

　　突然感覺到一陣劇痛的我突然醒了過來，印入眼簾的是齋藤一放大的臉，可是他的表情卻一臉錯愕，我隨著他的眼神往下看去剛好看見他解開了我纏胸的布條……

　　這下換我錯愕了，接著張大嘴就想叫。但幸好我忍住了，不然就會一群人衝進來，然後我的貞操就毀了。

　　「那個……能請你放下然後轉過身嗎？」見齋藤一因驚嚇過度而定格的臉我好心的叫醒他，只見他快速放開，然後將紅通通的臉轉了過去。

　　噗，想不到一向冷靜自如的齋藤一也會臉紅，我正想將布條纏緊時，腹部一陣劇痛再度傳來。

　　原來剛剛齋藤是要解開衣服幫我療傷？ 好險剛剛沒尖叫著要他負責……雖然他也都看光了。

　　聽到我痛呼的聲音齋藤那紅通通的臉又轉了回來，而我早將散落的布條遮好胸口。

　　「需要我進去幫忙嗎？」陌生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在我瞪大眼的情況下齋藤用平靜的聲音回答：「不用了，將藥放在門口就行了。」

　　呼……感謝老天。  對於門外那人放下醫療用品就離去後我鬆了口氣。

　　齋藤仔細的確認門外沒人後才開門將藥和繃帶拿了近來，接著和我尷尬相望……

　　「我自己來吧……」我知道古代人很保守的，所以我打算自己來，想不到正要起身拿藥時牽扯到了傷口差點痛昏過去。

　　「小心！」齋藤一趕緊扶住我，讓我的後腦免於撞擊的命運，但面對過於親密的靠近我還是臉紅了。

　　「讓我來吧。」齋藤冷靜下來後接著幫我上藥弄上繃帶，在我忍痛而他忍住尷尬之後才終於將傷口處理好。

　　「那個……你會說出去嗎？」我小心翼翼的詢問著正在整理醫藥箱的齋藤。

　　我記得以前看的那齣動畫，裡頭的齋藤一似乎是個副長控，他應該會告訴土方歲三吧？

　　齋藤一忘了我一眼，看到我有些擔憂的神色露出了微笑摸了摸我的頭道：「我不會說的。」雖然只是嘴角微微上揚一點。

　　耶？ 我愣愣的看著齋藤一的笑容，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笑。

　　接著齋藤說了句：「我去拿你的午膳。」後就出去了。

　　等等……他剛剛是不是摸了我的頭？

　　他該不會把我當成小孩或寵物之類的東西吧？！

　　就在齋藤走出去後，我原本還有些混沌的腦袋也開始運轉，接著回想起那場雨中所發生的一切。

　　看了眼旁邊靜靜躺著的兩把武士刀，上面的血跡已被擦拭乾淨。

　　我撫了撫冰冷的刀銷，胸口處再次傳來寒冷的痛意，冷到有些無法呼吸。

　　清田先生……我會代替你好好保管這兩把刀的。

　　我明白在這武士的年代，刀比性命更重要。

　　──因為這是你最後的託付。